日暮悠長

【双龙组】妖怪爱情故事(三)

*医生荒x造型汽球师连,现代paro,妖怪设定。

*忙完了重要的事,赶紧趁着我荒要出生之前来一更。




巡回结束回到首都的那天下午,天上飘着大雪,城市灰沉沉的,又湿又冻。
几个月没有人住的房子里头一点热气都没有,长途跋涉的一妖一龙又累又冷又饿,已经连话都快说不出来了。
赤龙在半空中浮浮沉沉,一个劲儿打瞌睡,偏偏不愿意去趴房间里冰冷冷的软垫,一目连无法,只能冒著寒风飞雪跑出屋子,回到露营车上去拿毯子。
阴郁的天光下,午后的住宅区特別安静,人行道边的草皮上敷了一层雪,一眼望过去,只有几家的车道上停著车,也只有几家的窗子里透出灯光。
即便是这样寂静的画面,想像著再晚一点的时候,返家的通勤族会踏上人行道、车道上会有车驻足,各种日常的声音和气味会填充那些房子,夜间的寒冷被生活的温暖削弱,连风里贴上来的雪好像都没觉得那么冷了。
或许等到再晚一点,他的邻居家的车道也会重新被占据,窗户也会亮起来。
不知道新邻居的生活习惯是怎么样的,看起来是一个安静的人,应该不会像上一任屋主一样,每到周末就热情招待朋友,热门音乐和客人在后院聊天的声音响到让人受不了,被附近有小孩的家庭检举了几次之后,不耐烦的搬走了。
不过想想,说不定活泼一点也不错,即便没有参与其中,或许也可以融入那一种生活的氛围里。
思绪漫漫地游荡了好一会儿,直到身体已经凉透了一目连才回过神,反身进了家门。
屋子正慢慢回温,赤龙已经撑不住,在沙发上蜷成了一团。一目连在软垫上把毯子铺开,再把整团龙铲了起来,运到软垫上去,赤龙扭了扭身子,在舒适的毯子上摊开团著的身体。
「不吃点东西吗?」他戳了戳赤龙袒露的龙腹,赤龙半梦半醒地扭转身体,把脆弱的部位藏匿起来。
没得到回音,一目连也就作罢,站起身来,收拾从车上搬下来的行囊。
忙了半晌,大概地整理完毕,一目连慢慢窝回客厅的沙发上。
感觉头沉甸甸的,肚子也嘟囔著,从国境的最南方开了长途的车回到首都,再怎么定时停车休息,毕竟还是会感觉疲惫吧,然而露营车上只剩下给赤龙的食物,家里的冰箱当然也是空的,这种时候,一目连真不知道是该怪自己对食物的估量太精确,还是对于自己生理的需求太不经心。
当下实在也没什么力气再出门觅食,一目连拉过沙发上扔著的大衣裹到身上,感觉晕眩、口渴与倦意一齐湧上。想起来倒杯水喝,但又觉得已经累得连这么做的力气都没有了。
先小睡一会儿吧……食物、水什么的,等醒来再张罗……


把一目连从冷热交织的昏沉梦境中拉出来的,是清脆的门铃声。
昏昏沉沉地踱到门口,一个大纸箱子挡住了来人的脸。
之前确实是定了机具送来,不过是不是迟了几天啊,刚才在门廊上没看到,现在却来了。
一目连扶住额头,撑不起一丝笑容,勉强地开口:「放在门口……就可以。」说话的声音破碎且沙哑,但是实在也无暇顾及这个了。
「你……你病了?」
这个快递小哥的声音有点耳熟啊……昏乱的脑中抓不著与声音相符的影像,一目连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无力地往前倒去。
放下纸箱的快递小哥眼明手快地扶住他。
「啊……是荒桑啊,好久不见……」一目连勉力地挤出一个笑容。
「这时候还打什么招呼……进去。」看一目连穿得是外出的衣服,肩上只披了大衣,脸色惨得如一张白纸,荒也没耐性和他客套,直接就想把他往屋内搀。
「啊……不行,不能进来……」一阵晕眩中,一目连还记得家里的妖兽,应该是没把他藏起来,如果走进门就会发现的……
「你发烧了,需要紧急护理,有什么问题吗?」
耳鸣当中听起来的声音还是很有威严,而且……有点焦急的感觉,现在的医生都这么有助人的热诚吗……但是不能接受这样的好意……秘密会暴露的……
「不用了……家里……家里很乱……」一目连用尽全身不多的力气,把荒往外推著。
然而并没有什么效用,站在门口的人屹立不摇,反而像是一目连在往对方怀里靠的样子。
连连推了几下不动,一目连喘著气:「真的……」
不作声了一会儿的人这时终于开口,没什么商量余地的沉著口吻:「如果你是在顾忌什么的话,我确实知道那是真龙,不是汽球,可以了吗?」
回答荒的,是一个栽进他怀里的,高热的身子。


从小到大,一目连很少生病,然而每一次生病,总是来势汹汹。
高热让他浑身发痛地辗转在一个又一个噩梦中,怪奇生物博物馆里的白子蟒蛇瞪着没有焦距的眼睛向他蜿蜒行来,蛇腹在地面摩娑发出的沙沙声、还有行动之间锁链匡啷啷的声音让他耳膜发痛,恍惚之后背后有人狞笑着,说话的声音忽远忽近:
来做怪物秀的主角吧,会有很多人来看你喔……
他想往前跑,但是双腿却像掛了千斤的镣铐一样,万分艰难才能迈出一步,他用尽全力一蹬,忽然坠落下去,掉到另一个场景里。
他在山林里奔跑,好像是熟悉的小径,但是赤龙不在身边,森林的深处有颓圮的遗迹的影子,林木之间有谁在潜伏著,窸窸窣窣的声响挥之不去,有人在哭、有人在笑、有人在喃喃自语著,他们好像在向谁说话,但是声音太模糊了,他听不清楚。
脚下被什么藤蔓一绊,一目连在地上连连翻滚,直到撞上一个墙角。
朝他围拢过来的人影面目模糊不清,但是一目连几乎直觉地知道,那是孤儿院里的小伙伴,是了,他们把他围起来,像他们曾经无数次做过的那样,赤龙可以腾到半空躲避他们,但是他不行,男孩稚嫩的声音此起彼落:
你是妖怪吗?
看起来没什么了不起的啊,没有什么妖术,连打人都不会痛。
看起来是人,衣服底下说不定是怪物喔。
要来确认一下吗?
一目连张开嘴巴,费力地喊着:我不是怪物,院长,救我。
然而喉咙里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
不,他已经不是那个小孩了,不需要等待院长来解救他,他可以自己逃离这个恶梦。
一旦意识到这只是梦,好像猛然就可以醒来了,一目连睁开眼睛,恍惚看到熟悉的天花板,总算放下心来。
然而下一秒钟,恐惧又如浪潮一样袭来。
有人在拉扯他的衣服!
一目连猛然挣扎喊叫起来,昏沉当中那个瘦长的人影看不清楚,魇魇地压过来,把他牢牢困住。
以为醒了,原来只是掉进另一层梦里吗?
没有力气再挣扎了……好冷,每一根骨头都在发痛……谁来救救他……
「別怕,没事……」
低沉的声音在一片漆黑当中像条河流,缓缓流进一目连的意识中,重复的话语像温暖的河水,一次又一次轻缓地流淌过他的身体,让他有点发晕,然而那样的触碰并不难受,刺骨的疼痛好像一点一点地在减轻。
没事了……我在这里……
那声音不断地重覆著,忽远忽近地。
你是谁呢?你在哪里?一目连在黑暗中蹒跚地追寻著,那声音有著异样的亲近感,仿佛来自遥远的史前的牵系,被触动的时候心里某处共鸣起来。
你会一直在那里吗?等我找到你……
还来不及等到回答,温暖的黑暗已经吞没了一目连。


「唔,你醒了。」意识缓缓甦醒的同时,赤龙的声音传进耳中。
一目连张开眼睛。昏黄的微光中,赤龙半空中盯着他,浮动的影子落在自己身上。
「嗯……」
感觉好像打了一场令人精疲力竭的架一样,全身有种虚脱的感觉,但是身体的感觉还算轻松,一目连懒懒地伸手探了探自己的额头。
手掌底下的皮肤泛著正常的温度,不知何时烧已经退了。
缓缓地撑着身子坐起来,一目连发现自己躺在臥房的床上。
「我怎么在这里?」
赤龙的眼神温和:「先把水喝了。」说着回头去看一边的床头柜。
调得半暗的台灯下,放着一个盛著半盆水的小面盆,白色的毛巾叠得整齐掛在盆缘,旁边放着一杯水,下头压了一张纸条。
一目连一瞬间觉得背脊发冷,拿起玻璃杯和纸条的手微微颤抖。

冰箱里有粥,加热吃一点补充体力,今天值夜班,有什么事就打电话给我。


纸上留着骨节明显的优雅字迹,名字旁边留了电话号码。
一目连放下杯子,后知后觉地注意到自己身上穿着的不再是昨天回家时的衣著,已经换上了干净的睡衣。
一目连双手摀住了脸,侧倒在被褥上,发出小声的哀号。
过了半晌,细小的声音从双掌的缝隙中传出来:
「我……睡了多久?」
「一天。」
「那他……一直都在这里?」
「除了回家拿东西和出门买食材以外。」赤龙的声音很冷静,好像说得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事情。
「所以,睡衣……」
「当然是他换的,吾的爪子没这么灵活。」
一目连绝望地发出一声呻吟。
「你烧得太厉害了,不整理好怎么休息?放心,他没佔你便宜,吾在旁边看着的,擦澡的动作也很专业。」
这不是重点吧!一目连在心中大吼,一边居然有点怨恨,为什么这一场发烧没把自己脑子烧坏。
「既然醒来了,去把粥喝了吧。」赤龙像是没察觉他脑中混乱的思绪,慢悠悠地游到门旁,顶了顶关着的房门。见一目连还倒在床上不动,又折了回来,轻轻衔住一目连的衣袖扯了扯。


碗里的白粥喝到一半,一目连的动作慢慢地停了下来,窝在餐椅上的身体又开始颤抖。
「冷吗?又发烧了?」赤龙察觉不对劲,关心地缠住一目连,龙腹贴上缩成一团的人
露出一角的额头。
「感觉还好,这是怎么了?」
「所以……他是不是也发现了我的……我的……」一目连的声音也发着抖。
虽然长年习於维持人类的模样,但是他完全不能确定自己病得迷迷糊糊的时候,是否也维持住了,万一没有,那么额上的龙角、额上的印记,发尖的耳稍也就一览无遗……
赤龙的回答来得迟了几拍:「吾还以为,你比较介意自己的裸体被隔壁邻居看光了?」
声音有点打趣的意味,可是一目连猛地抬头,双眼泛红,神色不知道是激动还是尴尬,沙哑的声音尖锐起来:「別开玩笑了……刚才是我刚醒,还来不及好好的思考!」
「喔……」被一目连这么一斥,赤龙的声音也收敛起来,有点迟疑。
「所以到底怎么样?」迟迟得不到答案,一目连急了起来,一口气换不过来,猛烈的呛咳了一阵。
赤龙叹了口气,沉下声道:「放心吧,吾替你压着呢。这房子里被发现的妖怪只有吾一只而已。」
一目连顿时觉得歉疚不已,伸出手臂环住还团著他的妖兽:「对不起……我不是想把自己和你切割开来……」
过去不管经历什么,赤龙和他都是一起的,虽然赤龙比他心理素质强大许多,但是受得伤害并不比他少。而刚才他着急恐惧著自己是否被发现,却未关心那只从头到尾都暴露在荒面前的妖兽,确实是他太自私了。
环绕着他的妖兽勒了他一下,表示安慰:「吾没事,荒是一个好人,从头到尾都没有对吾有什么奇怪的反应。」
被赤龙温暖的环绕着,一目连慢慢冷静下来,迟疑地道:「可是……这样才奇怪不是吗?」
或许也在思考,赤龙的反应又慢了几拍:「谁知道呢,世界那么大,无奇不有,只是吾等未曾遇见而已。」
一目连喃喃:「是吗……」
似乎也的确有些道理,如果有像院长和爷爷奶奶那样,虽然觉得他们是和人类不同的妖异,还是愿意付出爱和关心的人,那么说不定也有觉得这样的事情没什么大不了的人……
「总之,也算好事一桩,本来要亲自问他,现在连这步都省了。」赤龙倒是很果断地下了结论,松开了一目连,又回头去顾他的食物。
从浅盘里叼起一根削成细条的胡萝卜,像是玩弄猎物一样拋到空中然后接住,咖咖地咬碎了,看起来真的不怎么放在心上的样子。
「我……好像没说过要亲自问他吧……」一目连揉了揉额角。
「嗯?难道不是想这么做,所以才马不停蹄地开车回来?本来到山里放风的习惯都自动跳过了。」说话间,赤龙又成功地拋接了一片苹果,清脆的咬嚼声音回荡在餐厅中。
一目连横他一眼:「不要边吃东西边说话,而且不要玩弄食物!」
赤龙给了他一个白眼,继续努力玩弄食物。一目连低下头,重新勺起一匙白粥。
说完全没有那个意思也太自欺欺人了,然而事情这样的发展时在是出乎他的意料,勉强可以记得荒在他晕倒前最后一句话的表情,简直像是要打开宝山的洞口於是喊出芝麻开门一样理所当然,难道没有考虑过芝麻开门是一个匪夷所思的词吗?为什么可以这么肯定自然、毫无商量余地地说出来,然后在他毫无心理準备、最为脆弱的时候长驱直入呢?难道没有想过这种我行我素的霸道方式可能会引发別人心里的恐惧吗?
被剥夺了主动的地位,对于应不应该迈出下一步、该怎么迈出去,完全没有头绪了,不得不说真是恼人。
「多谢款待。」那边赤龙已经清空了浅盘,看起来很满足的样子。
「这句话你该对他说才是。」看着自己吃得朝天的碗底,一目连想起冰箱里那几盒白粥,还有整齐地码在隔层中,一袋袋的胡萝卜、苹果、切成小块的白煮鸡肉,莫名地觉得更加气恼了。
「这件事就交给你了。」吃饱喝足的赤龙心情很好,自由地在屋子里游动着:「毕竟他也照顾了你一整天,休假完全没有休息,接着就是夜班……」
「是是是,知道了……」一目连扶住头,起身往客厅走。


从大衣口袋里掏出电量所剩不多的手机,一目连缓缓折回臥房,插上电,划亮萤幕。

"谢谢您的照顾,烧已经退了,真抱歉,佔用了您的假期。
附带一提:粥非常好吃,完食了一整碗。赤龙也是很高兴的样子,您费心了。
一目连"

坐在床沿等候当中,烧得迷糊时的记忆片段地在一目连脑中回溯。
直到此刻还有点难以想像,被一个不知道他的秘密的人安抚了他的秘密所衍生出的恶梦这件事情,然而温暖和亲近的感觉即便在昏沉当中仍然清晰,现在仿佛还可以感受到……
一目连环住自己,蜷起了身子。
手机这时候震动起来。

"退烧应该就会舒服多了,睡前把汗洗干净,换套衣服,多喝点水,睡时別再用厚被子捂著,房门开着通风。"

完全公事公办的精简,交代得却很多,几乎可以隔着屏幕感觉到,是在忙碌的缝隙间,仔细回覆的。
不想打搅医生的工作,一目连简短地回覆。

"知道了,您忙。"

正要放下手机,回应很快又来了。

"早餐想吃什么?下班送过去,顺便看看状况。"

一目连握紧手机,咬紧了干涩的嘴唇,等到汹湧的情绪稍微过去,快速地键入回覆。

"太麻烦您了,家里食物还很够,请多休息,等康复了再亲自向您道谢吧。"

这次手机安静了很久,久到一目连有些坐立不安。
是不是觉得自己不知好歹呢,一旦稍微回覆了就开始推拒什么的。
或许在忙,没有看到。
已经差不多决定放弃等待去冲澡的时候,回覆来了。
非常简短的一句话。

"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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