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暮悠長

【双龙组/主连】千年一日(一)

*连的还愿文,谢谢你,这一个半月来默默地守护全寮(虽然你从111到521到553让阿爸非常绝望,没关系,让你任性。)
*有荒连在内,但是大面积连,小面积荒。
*还有一些我私心喜欢的式神后面会出现。
*设定是他们从平安京一路活到现代了。




东京近郊,一个仿佛被开发商遗忘的小镇。


通勤的人潮刚过,车站背面一排老旧的的两层出租公寓前,有一辆白色的小轿车停了下来。

引擎熄火了一会儿,车主提著公事包自车里跨出来。

裹在利休茶色大衣里的身形纤瘦析长,长发束在脑后,只留下一络遮在右脸上,银白色的发丝衬著肤色仿佛透明,冷风刮过,耳壳上泛起一抹微粉,像是冰上浮了一层落樱。

屋簷上的积水被风吹落,答答落进地上的水漥,陈年的木造楼梯,随着那人上楼的步伐连声吱呀。

循著手里的资料,那人找到二楼最边间,刚刚按下门铃,里头已经有人出声回应。

来开门的是一个妆容得体的年轻女人。

来人亮出证件:「敝姓一目,昨天与您连络过,我代表社会福祉事务所前来进行家庭访视。」

用词相当礼貌,语气却和门外的空气一样,清冷而疏离。

「啊是的,您好,久候多时了。」女人声音此时因紧绷而有些高亢,一边问候着,一边把人让进屋内。

来人站在门边脱下大衣鞋履,安静地环顾四周。

公寓小得一眼可以望得到底,收拾得非常整齐。

也可以说是过分整齐了,暖桌旁没有散落的报纸杂志、玩具,桌上也没有水果、茶壺、门背后的掛衣勾上空荡荡的。

好像刻意要把所有生活的痕迹都隐藏起来一样。

「一目先生,喝茶吗?还是咖啡?或者是果汁、牛奶?」女人站在厨房流理台前,殷勤地发问,说到最后两样孩童饮品时,语气不著痕迹的加重了。

「水就可以了,谢谢。」来人的口气并没有因此融化,仍旧有礼而疏离。
女人的肩膀微不可觉地垮了一下,似乎有点洩气,不过端着盘子走到暖桌旁时,脸上又是完美地微笑着。

两人在暖桌旁坐定,女人看着眼前的一目先生仔细地填表,早晨的光线从他背后的窗子洒入,阴影落在纸上,对方究竟写了什么完全看不清楚。

「很快就要初雪了,在外进行访视一定相当辛苦吧。」打破沉默的声音婉转妥帖,说出来的话体己温柔。

然而对方只轻轻嗯了一声,不置可否。

薄雪一样的淡漠,让所有讨好都变得徒劳,女人心中暗暗叫苦,这个男人不同于她在俱乐部里遇过的任何客人,滴水不露,毫无缝隙可钻,她只能挺直背脊,忍耐正跪下小腿上的麻痺感,等待即将到来的审判。

令人窒息的沉默中,对方完成纪录,抬起头来:「福田凜子女士,我想你很清楚今天家庭访视的主要目的。」

不知道哪里吹来一阵风,遮著那人右脸的发丝飘浮起来,露出他本来的面目。

女人没有见过那样一双异瞳,右边的白瞳反映著她的身影,仿佛能把她的过去和现在一并照映出来,左边的黑瞳深不见底,福田凜子眨眨眼,恍惚看见黑瞳深处闪过一道锐利的金色光芒,像一把刀微微出鞘,转瞬要将她剖开。
女人跌坐在地,脱力一般,急促地喘著气。 

良久,她终于能够开口,语气低迷而破碎:「请……求您,不要带走我的女儿,那只是一个意外。」

那人低头看着福田凜子撑在榻榻米上的手,那是一只很细的手臂,应该是长时间不见光的关系,病态的苍白遮掩不住,皮下的血管因为用力而爆起,隐约能看到手肘内侧的点点针孔痕迹,都是旧的伤痕了。

「这不是我们第一次收到通报,福田女士,根据两年前的纪录,手臂骨裂,您也声称是意外。」

「这次和那次不一样!」福田凜子猛然望向对方,力图辩解:「那个男人已经离开,现在我已经clean了,虽然我……还无法找到一份体面的工作,但我保证,等还完了信用贷金,我一定……」

话还没有说完,面前的男人抬起手来制止她。

声音好像一下被剥夺了,福田凜子顺服地安静下来,任他缓缓移动那只黑瞳,上下审视她。

啊,那只白瞳,原来是盲的。思绪的空白中,福田凜子的心底浮现这样的声音。

然后她听见对面的男人说:「最终的决定必须考量孩子的福祉,我希望能和您的女儿单独谈一谈。」

福田凜子觉得她听见的不是一个请求,是神谕。



小女孩顺从母亲的交代,从房间里走出来。

母亲已经出门去附近的便利店买东西,此刻起居室里只有一个银头发的男人,小女孩走到男人面前跪坐下来,轻轻颤抖著的手仔细把裙角理顺。

男人露出一个温柔的笑,朝她绅士地伸出手:「你好,四叶,我是一目连,你可以叫我连。」

这个叫一目连的男人笑起来温和好看,像一阵不合时令的春风,四叶本能地想伸手和他回握,手递到一半,忽然又迟疑了。

「连桑。」小女孩微微欠腰行了个礼,之后头就那样垂著。

一目连并未计较她的闪躲,放柔声音搭话:「是否觉得这个姓氏很少见。」
小女孩点点头,目光仍然回避著他。

「这世间总有一些巧合。很久以前,因为一些事情,我失去了一只眼睛,所以是名副其实的『一目』连。」

一目连的声音那么云淡风轻,甚至带着微微笑意,这令四叶有些惊讶。

他不难过吗?

小女还好奇地抬起头来,试图研究他的表情。

像是童话书里的妖精一样精致的五官,闪着金光的黑瞳令小女孩微微失神。
然而失明的那只眼睛是被银发遮住的,看不清楚。

一目连轻声:「没关系的,如果你想看的话。」

得到允许,四叶俯身向前,小心翼翼地撩开覆在一目连面上那络银发。

美丽的白瞳,像冬天冰冻的湖面,安静而没有生气地度过了千年,四叶有些迷惑,不知道映在那如镜面一样的眼瞳上的,是自己的,还是谁的心疼。

「手还很疼吗……」

一目连温柔的声音打破静止的空气,四叶这才注意到,她用没受伤的手支撑在地上,拂开浏海的那只手臂伸长了,白色的纱布从袖口露出来。

小女孩嗖地把手收到身后,神情无措又倔强。

一目连的表情仍然柔和,语气却是不相称的笃定:「不用害怕,不管任何事情都可以告诉我,我会保护你。」

小女孩抿紧嘴唇,不发一语。

气氛在无声之中僵持,一目连脸上的表情没有丝毫改变。

圆圆的大眼睛漫起水雾,随着冬日的寒气冷却,终于凝结成一滴眼泪,掛下脸颊。

「连桑是不是要把我从妈妈身边带走?」小女孩低声问道。

一目连掏出手帕,挪近前来,为小女孩拭去眼泪:「四叶想要连带你离开吗?」

小女孩用力摇头:「妈妈只有我,我也只有妈妈而已。」

「即便如此……」一目连露出一个浅浅苦笑:「人对自己所拥有的东西,并不总是知道感恩和珍惜的。」

男人的声音渺远,仿佛想到什么很久以前的事情。

四叶并不懂一目连话里的惘然,只是努力分辨:「真的是我自己,我只是想趁妈妈回家以前为她冲一碗杯面,不小心把水打翻了,只是这样而已。」

一目连的目光仍在无言地审视她,四叶着急地想找出更多的证明,努力许久,却发现自己仍像昨天在老师面前那样,想不出任何更好的证据。她心里急得不行,终于哇的一声,抓住一目连的手臂大哭出来:

「相信我啊……」

一目连长长地叹了口气,把小女孩揽进怀里:「我相信你。」

白练色的羊绒毛衣轻软温暖,像一层云裹住小女孩。

四叶哭得更大声了。



等到小女孩的哭声逐渐缓和,一目连低声问:「可以让我看看伤口吗?」

小手臂从一目连的腰上放出来,一目连小心地揭开前臂上包裹的纱布。

细嫩皮肤上好几处水泡破口,怵目惊心,所幸清理得还算干净,药敷得也仔细,没有甚么发炎的迹象。

一目连心疼地俯下身子,在伤口上轻轻吹气不止。

觉得手臂有些麻痒,女孩在他怀里扭了扭身子。

长叹了口气,一目连慎重地问:

「四叶想要照顾妈妈吗?」

女孩还窝在他怀里,点头的时候脑袋贴着胸口,上下蹭了蹭。

「即便这样的日子非常艰难,也想要照顾她吗?」

怀里的脑袋又蹭了蹭。

「即便她曾经伤害过你?」

怀里的脑袋再度蹭了蹭,小女孩的声音闷闷地:「妈妈以前生病,现在已经好了,以后我会保护她,她不会再被坏人骗了。」

左胸口被蹭著的地方渐渐有暖意聚集,一目连重又搂紧四叶,精巧的下巴在她的头顶上轻轻地磕著。

思索了一会儿,一目连把小女孩放回面前。

「那么,四叶,答应我,在能够保护妈妈以前,你要先努力变成能够保护自己的大女孩,好吗?」

四叶心里软软地,忍不住小声嘟囔:「可是我好矮啊,跳箱老是摔倒,什么时候才能变得强大呢?」

一目连失笑,揉了揉四叶的头:「有些事情急不得,其他的,或许我能帮你一把。」说着缓缓拂动手臂。

四叶不可思议地瞪大眼睛。

一阵风自一目连的指间脱出,往她身上绕过来,她低头看着那阵风窜上她的伤臂,又贴着她的身体转了一圈,幻化成了四张符纸,随即消失无踪。

手上的伤口似乎缩小了一些。

风是看得见的吗?小女孩困惑地想,愣愣地望向面前的男人。

男人的黑瞳里闪烁著令人目眩神迷的金光,对她眨了眨眼,轻轻笑道:

「风神之祐,是四叶和和连之间的秘密。」



走出小公寓,寒冷的空气扑面而来。

锋面上的雨昨夜停了,灰沉沉的天幕下气温不断地下降,此刻比起刚刚进门之前,似乎又更冷了一些。

大概真如福田凜子所说,不久就要降下初雪了。

一目连抖开大衣,把自己裹住。

自然,妖物是不畏寒冷的,他不过想留住胸口那处温热而已。

那一点点的温暖,如果能在这寒冷的世界里留得久一些就好了。

拾级而下,一目连忽然想起什么似地,从大衣口袋里掏出手机,划亮了萤幕,键入文字。


「这世界上的傻子还真不少啊。」


手机安静了一会儿,忽然震动起来。


「那并不是对她而言最好的安排,没有人能保证她母亲的承诺能维持多久。」


一目连浅浅地笑了。

只是不著边际的一句感概,他便能把来龙去脉推敲清楚。

即便相伴的岁月已经长得数算不清,他还是时常为这不言而喻的瞭解而惊喜、触动。

几乎可以在脑中描绘出画面:男人在冗长的会议中,一手藏在长桌底下暗暗打字。他的表情应该在顷刻间严峻起来,那群恭敬地聆听着的内阁长官和大臣应该正在不知所措,不明白自己说错了甚么,惹怒了这传说中隐身在御殿背后千年的神祕顾问。

一目连键入回复:「我只需要确认四叶对自己的承诺是什么就够了(笑脸)。」

「少故作轻快。」这次回应来的飞快。

「(左顾右盼)」

「肯定又多管閒事了。」

喔,肯定又生气了。

一目连决定不负责任地把受气的重担交给诸位政界的重量级人物,在发动车子的间隙轻巧键入:「嘛,稍微而已,要开车,不说了。」

小轿车开动的前一刻,手机的萤幕上亮起通知,一目连望那里瞥了一眼,脸上泛起柔和的笑意。

「早点回家。」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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